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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市黄陂区青年楚剧团坚持20多年在农村演出,剧团每年演出320场以上,足迹遍及武汉、孝感、黄冈、黄石等地,观看演出的农民达500余万人次。演员们从青年走到了中年,也让唱戏和吃饭一样成为他们生活的必需。这些演出很少进剧场、礼堂,戏台子经常就搭在打谷场上,甚至是稻田里。他们在风里唱,雨里唱,雪里唱。剧团里共有8对夫妻,台上是搭档,台下做夫妻。
他们一辈子都和梅花奖、文华奖无缘,也去不了阳春白雪的殿堂,只能在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上给父老乡亲们唱戏。咿呀哦呵间,他们逝去了青春,但他们的每一段念白,每一次亮相,让已经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楚剧依然保有田间露珠般鲜活的光彩。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图文/记者王晶
观众为了听得真切有时坐到了后台上,听戏的跟演戏的坐在一起。
一天演几场,演员们不卸妆,扒口饭,接着唱。
演员们就是在这样简陋的化妆台上描绘粉墨人生。
22日17时30分,台上的锣鼓点正热闹,侯师傅的饭已经做好了。现在是演出的旺季,吃罢晚饭剧团接着排演第二天的剧目,时间得抓紧。唱小生的黄应东从台上下来,妆都没卸,直奔厨房,添上碗饭,香甜地吃起来……
这是武汉市黄陂区青年楚剧团平常的一幕。20年的光阴让青年楚剧团的演员们从青年走到了中年,也让唱戏和吃饭一样成为他们生活的必需。
田间地头响锣鼓
唱老生的万恒顺卸下威严的包公妆,是个很喜气的模样。他清楚地记得,1985年元月2日,楚剧团在孝感市祝站镇演了开锣戏《银屏公主》。此前半年,一群初中毕业、高中毕业的小伙子、小姑娘走进了当时黄陂县祁家湾乡剧团。有感于农村文化生活匮乏,而楚剧在当地很有群众基础,在当时的县文化主管部门的引导下,黄陂各乡镇场的农民先后成立了一批楚剧团,由农民演,给农民看。
当年祁家湾乡拿出5000元,剧团首批学员64人每人集资100元,这样凑起一万元,把剧团办了起来。他们请来了楚剧名家钟慧然当指导,唱、念、做、打,一样样地磨。
到上世纪90年代,黄陂其他乡镇剧团相继解散,祁家湾乡剧团也由最初的60多人减少到20多人,剧团开始承包经营自谋出路。
现任团长杜文华是2000年承包剧团的,他的体会是:乡间的花儿应该飘香在田野。发源于黄陂、孝感民间的楚剧,只有在乡村、在农民中间才能找到最多的知音。
楚剧团每年演出320场以上,足迹遍及武汉、孝感、黄冈、黄石等地,观看演出的农民达500余万人次。这些演出很少进剧场、礼堂,戏台子经常就搭在打谷场上,甚至是稻田里。风里唱,雨里唱,雪里唱。
八对夫妻一台戏剧团
每年只有7月、8月能闲下来,最忙的时候一天要演三场,每场戏大概3个小时,从早上9时演到22时,有时候一天就得跑两个地方。
演得多,钱却不多。“我们最贵的票是4元钱一张,只有在武汉和平剧场等几个地方才卖这个价,平常是3元钱、2.5元钱一张票。包场的价格1500元左右,不过包场就得早中晚连轴唱。”杜文华说,团里26个人,人人都是多面手,个个能上台,有时一场大戏,跑龙套的得兼三四个角色。“团里养不起人,每个人都按演取酬,旺季主演们一个月能拿1400元。”
不景气的时候,大家都得勒紧裤腰带。1996年中秋节剧团在麻城一个山村里演出,一元钱一张票,只卖出了3张票。演不演?当然得演,要对得起买票的观众。3个小时唱完,剧团连夜转场。万恒顺回想起来,还感到心酸。
常年奔波,演员们把家也安在了剧团,现在剧团里共有8对夫妻,台上是搭档,台下做夫妻。
记者跟着剧团到武湖农场礼堂演出,4天唱完全本的《四下河南》。观众看到的是包公升堂,幕布后边就是黄应东和胡桂芳的“家”———一张床,衣服、被褥随意堆着,晚上放下帐子两人就住在这里,平时唱累了,胡桂芳就在黄应东怀里靠一下。“这里的条件还算好的,起码不漏雨,”唱青衣的张建琴说,“有的地方漏雨,我们每家的帐子四周都搭上油毛毡,床前再放上一排脸盆,叮叮咚咚的,大家互相看着乐。”
更多的时候,剧团20多号人挤在几间不大的农家土房里,夫妻不能住一起,而是按性别住通铺。“前些时在鄂州,晚上刮起狂风,我们怕戏台倒了,就在台下蹲了一夜,第二天还是接着唱戏。”张建琴说。“家都丢给了老人,孩子也管不了,我在台上唱想儿、念儿,心里也想儿、念儿,戏里哭了,那是真的想孩子哭了。”胡桂芳说着说着,眼泪涌了出来。
想是想,念是念,这戏还是要唱。剧团里的夫妻档常这样打趣:“丈夫的衣服随时有人洗,妻子的重活时时有人帮着干,又有唱的,又有笑的,蛮有意思,苦中有乐啊。”
沃土犹在希望在
70岁的刘世盛得知剧团在武湖农场演出,每天都坐车来看戏。一天的车钱加票钱要花掉10元,这对于只有几百元退休费的老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我是天天来,他们唱十天,我就来十天。戏里唱的都是前朝后汉的事,年轻人不懂,我们懂,台上唱错一点,我都听得出来。”
81岁的张爹爹说:“他们可是我们抢回来的。”原来剧团11月初曾到武湖演过,后来去鄂州唱包场,可武湖人没听过瘾,又把他们请回来了,还给剧团送鱼送菜。
来看戏的都是中老年人,他们来听戏,来会友,还有来学艺的。记者在观众席里碰到了武湖农场戏迷协会的刘运美和王银华。她们告诉记者,正是在剧团影响下,十几年前农场一批爱楚剧的人成立了戏迷协会,平日里是自己唱着玩,要是有些日子剧团不能来演出,票友们也扮上妆登台为戏迷们义务演出。“都是些中老年人爱好,青年人都不感兴趣。”王银华说自己今年都40多岁了,算是最年轻的戏迷了。
其实最年轻的戏迷只有6岁,是剧团鼓师常建运的姑娘,小丫头偷偷学会了20多出戏。剧团的孩子在上学前多半是在剧团度过的,耳濡目染间戏剧的种子在心田里发芽,目前已经有3个孩子上了戏校。
谈起孩子们的未来,杜文华和徐伟国都认为:“他们的将来肯定比我们好,不会再像我们一样风餐露宿,在田里唱戏。他们应该上大舞台、上电视,参加各种艺术节。”
张建琴爱说自己是歌里唱的,“没有花香,没有树高,只是一颗小草。”是的,他们一辈子都和梅花奖、文华奖无缘,也去不了阳春白雪的殿堂,只能在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上给父老乡亲们唱戏,顾自己的生活。咿呀哦呵间,时光逝去了,青年楚剧团里中年人渐渐多了起来。每一段念白,每一次亮相间,风霜染上了鬓角眉梢,也让已经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楚剧依然保有田间露珠般鲜活的光彩。 |